我更愿意随波逐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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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月23 日,法国电影女皇朱丽叶.比诺什抵沪。今年45 岁的她,在全世界21 个城市巡回演出自己的舞台剧《我心深处》。这位从来没有专业舞蹈背景的女演员,在接受本报专访时说,“我更愿意随波逐流。有人来找我拍电影,只要剧本好,我就去拍电影;有人说,你不要跳舞了,我也可以马上不跳舞了。在生活上,我有随缘的精神,不喜欢再去计划什么。”
“ 你要不要也来点?”
见到记者的时候,法国当代最著名、片酬最高的女星朱丽叶.比诺什正在拿水果拼盘,她一边热情地主动打招呼,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握手。
“这就是你的午饭?”
“NO!”比诺什立即大声喊道。
“我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。”
“等我2 分钟,”比诺什一边吃水果,一遍开始认真地想:“对,我昨天的确见过你,就在这里。”
这是一个轻松的开始。
坐在记者面前的法国电影皇后比诺什,1 米60 左右,中长发,没有任何染烫的痕迹,夹在耳朵背后,还有点自然的凌乱;全身唯一的装饰是细巧的耳钉;她穿着黑色9 分裤,黑色小西装,黑色平跟鞋;坐在沙发上的这位全球最性感的女人,并拢双腿,侧向一边,脸上淡得几乎看不出的妆容,微笑地看着记者。
45 岁的比诺什已经过了炫耀外表的年龄。第一次来中国,她做了充分的准备,和记者讨论起中国的哲学问题。她最钟爱中国的道家学说,并痴迷神奇的针灸。
3 月27 日起,她和印裔英国编舞大师阿库.汉姆在上海、北京分别上演2场现代舞蹈剧《IN-I》(我心深处——编注)。比诺什曾出演过《新桥恋人》、《蓝》、《布拉格之恋》、《英国病人》等众多经典影片;而这一次,她第一次以舞者的身份站在舞台上,此前,她并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。上海 首演当晚结束,比诺什4 次跑出来谢幕,四面幕墙上到处是她的汗水。看完演出的一位上海观众惊讶于这位45 岁女人身上的爆发力,他说:“她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激情。”
从去年9 月伦敦首发,《IN-I》在全世界21 个城市演出了50 场。朱丽叶为此息影了2 年多。结束中国的旅程之后,5月份她将重新回到电影的怀抱中,和伊朗大师级导演阿巴斯合作新片。
这也是一个愉快的告别。记者把本子递过去,请她签名,比诺什打趣道:“你该不是让我签什么霸王条款吧!”
“西方医生看病,从来不问内心感受”
B:你对中国哲学非常了解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书的?
J: 我不知道我对中国哲学的理解对不对路,但我的确很喜欢读这方面的书,它仿佛能带领我走进一个新的空间。
B:你个人比较赞同、喜欢的是哪种中国哲学?
J:道家学说我非常感兴趣,它也涵盖了一个巨大的空间。在我们西方社会,人们都渴望过充实饱满的生活,越饱满越好。道家哲学里,“空”也是一种意境、一门学问。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状态,我非常着迷,对我来说就像开启了一片新的视野,在那里,两种事物可以互不相克而共生。
B: 其实西方人很难理解中国哲学,你怎么会对这么深奥的东西感兴趣?
J:我有个朋友是研究针灸的,她是法国国内的针灸第一人,我太喜欢她了。我们认识五年了,她一直是我的理疗师,也就是她,一直给我很多庄子的书让我读。每次她给我针灸的时候,我总要问她很多问题,为什么要扎针,刺激每个穴位都有哪些功能等,诸如此类。
她得知我要来中国,来这个发明针灸的国度,就给我一些关于针灸的书。在旅途中,一有空,我就会翻出来看看,其中也包含了很多哲学的东西。身体的状况和精神世界是紧密相连的,你们东方人不会把物质世界和无形的世界完全分隔,但我们完全相反,西方人自古以来就把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完全分离开。我在法国看病的时候,医生总是告诉我身体上如何如何,从不问我内心有什么感受,他们不会把人的精神也当作一门学问去研究,并融入医学里。我真的很想念我的朋友,尤其是她给我做针灸的时光。
B:除了演员之外,你也是舞者、画家、诗人,您怎么平衡这些角色中的转换?
J:嗯??我还有两个孩子呢。哈哈,你把这个角色忘记了。的确,有时候在家庭事务和自我表现欲之间很难平衡,你必须保持空间。
B:这又和庄子的理论联系起来了。
J:哈哈,没错,所以我才决定三年不拍电影。现在看来,这对我没有任何影响,表演对我来说并不是摆在第一的,最重要的是要具备创造力,不管以什么形式。我觉得做母亲就需要非凡的创造力,比如烹饪,怎么做得色香味俱全就要看你的本事了。
每个人都应该敞开自己,嫁给世界
B:你说你已经过了取悦导演的阶段了,现在对你来说,是否拍电影取悦自己更重要?
J:不是这样的。在我想要得到大家认可,受到导演和观众喜欢的时候,那就已经是一种自我满足的过程了。因为我害怕失败,需要被承认,我想要克服那样的心理,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感觉,而是和你们紧密相连的。这不代表我不重视自己在做什么,置自己的感受于不顾,完全不是,相反我努力把自己融入每一个角色里。我在选择电影,阅读剧本的时候,都会想看到一个角色,让我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全世界。
B:最近几年,你几乎和世界各个不同的地方、不同语言的导演在合作,为什么愿意这样把自己敞开?
J: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把自己敞开,嫁给世界。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应该跨越国界和语言差异。因为活着,就是我们最好的共同特征。当然,我们也应该尊重不同国家的历史和文化。当我刚成年,大概十八九岁的时候,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跨出国界,不要一直待在法国,我不想让自己觉得“我这颗心怎么就那么点点大”。这和有没有归属感没有关系,只是一种交流和共享,是一种人生阅历。
B:你拿过多次法国恺撒奖影后,也得到奥斯卡的认可,您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,表演还会有挑战吗?
J:目前我想要做的一件事情,就是自己做导演。这次的舞台剧《我心深处》是我们一起导演的,我也参与了表演。但对我个人而言,我更想独立地去感受凌驾在整部电影之上的那种视野和全局观,把自己置身其外。其实这是很自然的一个过程,你在演戏的过程中,碰到很多很好的导演,他们的能力和自身的魅力会在某一个时刻刺激到你,萌发自己也来尝试一下的冲动。
B:以前在电影里看到你,都是非常年轻的情人角色,而现在是越来越多的母亲角色,对于一个女人来说,是觉得自己的表演空间受到了年龄的影响?
J:在法国,我们对角色没有固定的成见,不像美国人观念里定型的那样,所以我还是比较幸运的。其实,现在40岁和20 岁并没有太多的差别。在法国,你会看到很多演员都会碰到些暂时性的问题,等她休息了一段时间,又立即回去工作,但她们仍然都深受影迷的爱戴。我和她们有些不同,我和全世界不同的导演合作,也从没有觉得在角色的演绎上存在局限性。因为,我永远不会归于某一个系统,比如好莱坞,我不是他们的一分子。
投入真实情感,让不完美变得完美
B:为什么要在这个年龄,还要给自己这么大的挑战?
J:像这些问“为什么”的问题,有时候真的挺难说出个所以然的。我能告诉你的是,我对这部舞台剧非常着迷,我一边创造了它,一边被它深深吸引。当编舞的专家们问我,“你想不想跳?”我从前对跳舞一窍不通,也没有学过,但我会毫不犹豫地说:“是的,我想跳。”这只是一种对新鲜事物、生命,对另一种可能性给出的很自然回应,而不是权衡着我要训练几个月啊,我年龄是不是太大啦,我会不会看起来很可笑啊,我到底行不行这样的问题。我一丁点都没有顾虑这些事,只是我的内心到底渴不渴望,是否愿意接受未知的挑战。
B:你真的非常勇敢,这也是你一直对生活的态度吧。
J:的确。生活会把你带到不同的轨迹上,你必须跟着它,追逐自己内心的东西。就像海面上的两股波浪一样,后浪推着前浪不断向前。有时候让自己不断往向前看并不容易,但那是很自然的事情,当第二个波浪涌向了你,你就被推着向前走,把现在的自己推向未知的远方。
B:在学习的过程中,你会担心自己跳得不好,暴露年龄、身体的缺点吗?
J:对我来说,完美并不是我的舞跳得好不好,而是我是否全身心投入了。我对舞蹈的信念和炽烈的情感,是我追求完美真正的方向。肢体动作和联动性上我可能并不完美,但每一个舞步中都融入了我最真实的情感,这些情感使得原本并不完美的动作变得完美起来。
当你看到一名舞者舞动身姿时,你可能会赞叹她的动作非常惊艳,但你有没有被真正感动?你的内心有没有得到触动,甚至改变?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。若一个舞者能把两者结合起来,那才是真正完美的舞蹈。如果仅仅是动作优美但缺乏生命力,我就会觉得那样的表演很乏味。我对探索、研究每一个舞步非常感兴趣,因为我是演员出身,我了解怎样的动作才是好的。我每时每刻都在和动作打交道,我想要创造并演绎属于人内心深处的动作,表达精神上的东西。
“ 下一站,自己当导演!”
演员、画家、诗人、舞者,这些都是比诺什现在的身份,她还会提醒记者,还有一个身份:两个孩子的母亲。
在她内心还藏着一个羞涩的秘密:“其实在我心里,有个导演的梦想已经很久了。”
从影至今近30 年,她还是个演员。和她同时代的其他法国女星,比如苏菲.玛索等相比,她还没有不顾一切投入当导演的行列之中。
1964 年3 月9 日,比诺什出生于法国巴黎,父亲让.马利.比诺什是一家剧院的经理兼导演,还擅雕刻,母亲莫尼克.斯塔莲是大学的文学教师并兼任演员。她的最初记忆来自后台的走廊、气味、化妆镜子上的灯光、服装的颜色、朋友间的欢笑,那时候她才2 岁半。
4 岁时,父母离异,她进了天主教的寄宿学校上学。她个性也由此变化,她说:“我感觉自己更像男孩,我喜欢男孩,于是就去和男孩竞争。这不仅不符合淑女的身份,而且自相矛盾。有些女孩常为此不安,因为我的想法不符合传统的女性标准。”从8 岁起,她便在学校里演出戏剧节目,对富于男性气质的角色情有独钟。后来,她进入国家戏剧 艺术学院学习戏剧。
18 岁时,比诺什在帕斯卡尔.卡内导演的《自由美人》中扮演了配角,之后,在戈达尔的《向玛丽致敬》里露了一下脸。1985 年,她主演了安德烈.泰西内的《约会》,次年又主演了《卑贱的血统》,两片都获得了恺撒奖影后提名,让她在法国国内声誉鹊起。1988 年,根据米兰.昆德拉小说《生命不能承受之轻》改编的电影《布拉格之恋》中,她扮演丹尼尔.刘易斯美丽而纯洁的妻子特丽莎,第一次在国际上受到瞩目,好莱坞制片纷纷朝她抛出橄榄枝。
为了出演法国导演兼男友莱奥斯.卡拉克斯的《新桥恋人》,年轻的比诺什拒绝了各种机会,历经2 年半拍完该片,但情感也走到了尽头。她还谢绝了《侏罗纪公园》和《辛德勒的名单》两位导演的邀请,出演了由波兰著名导演克日什托夫.基耶斯洛夫斯基执导的影片《蓝》,该片让她获得威尼斯电影节影后。1997 年,她在影片《英国病人》扮演女护士汉娜,获得柏林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和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,成为继西蒙.西涅莱之后38 年来唯一一个获得奥斯卡奖的法国女演员。
2007 年,法国《电影手册》惊呼, “朱丽叶.比诺什嫁给全世界了!”他们发现:她居然一年之中有6 部电影即将公映,其中既有与侯孝贤合作的文艺小品,也有再次走入好莱坞的美式喜剧。她还将一如既往地展现自己不拘一格的接片原则,来自阿根廷的圣地亚哥.阿米格瑞纳、来自以色列的阿莫斯.吉泰,都有幸在自己的新片里与她合作。
然后,她开始独自埋头在巴黎郊外的剧场里,练习跳舞,对电影不闻不问。
私下里,比诺什已经和伊朗大师级导演阿巴斯密谈过,甚至希望他能收下自己做徒弟。“但是我知道,要做导演,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。”她说。
她和阿巴斯的重头戏就要开始了。结束《IN-I》的世界巡演之后,她将和阿巴斯合作一部剧情片。
比诺什一直珍视自己的导演梦。她向记者承认,自己对导演这个职业一度非常崇拜,甚至很希望去取悦这些大牌导演。“我遇到了很多导演,他们的要求都非常高。学习电影的时候,我很希望去取悦他们,就像士兵总希望将军能给出一个正确的方向。他们像我的父亲,说什么,我就去做什么,而且尽可能让他们开心。”
在和侯孝贤合作完《红气球》后,她才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:“我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大方、大度的导演。他是道家导演,很自在,让演员自己去感受生活,去寻找答案,他让我对生命有了自由感。”